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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让医生在恐惧中救死扶伤

  就在哈尔滨“3·23”恶性伤害医生事件发生后的第三天,北京一家知名三甲医院的门诊室里又发生了这样的一幕:因为门诊量过大,医生不愿意再为一名患者加号。这位患者竟威胁:“不给我加号,我就把你的手砍下来。”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医生对记者说,现在自己身边的医生工作情绪都非常低落。也许“3·23”事件凶手李梦南只是伤害了4名医生,但网络调查中那么多人对医生受伤害表示“高兴”,却让更多医生不只是伤心,更是寒心。他说,不能让医生在恐惧中救死扶伤点。

  ■真正伤人的是社会的冷漠

  北京协和医院整形科副主任王晓军也面临过同样的威胁。就在记者采访当天,一位没有挂号的患者来到诊室,要求医生为他抹平脸上的一道疤痕。当王晓军告诉他,即便再怎么治疗,都多少会留下一点痕迹时,这位患者马上指责她“不会看病,只会要钱”。

  王晓军无奈地说,当这种质疑变成一种潮流,临床一线的医务人员可能都会担心这样的灾难是否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更让医生们感到困惑的是,一牵扯到医患关系,是非对错似乎常常被选择性忽视,剩下的只有“患者是弱势群体”的惯性思维。事实上,医务人员被伤害、网络却响起一片叫好声的尴尬由来已久,而这样的困境也并不是医疗界所独有。同样来自于风湿免疫科的北京协和医院医生王迁告诉记者:“这一事件让我真正明白了鲁迅先生当年为什么要弃医从文。因为,医生可以治疗病痛,却救治不了灵魂。真正威胁这个行业的,不是砍人的李梦南,而是舆论中对医生的冷漠。”

  惨案发生后,很多高三学生向北京协和医院妇产科医生章蓉娅咨询,还要不要学医。更有医学生质疑,毕业之后还要不要继续做医生。章蓉娅在微博中说:“我真想大喊:珍爱生命,请勿学医!要有尊严,请勿学医!但我更怕这样将使越来越多的优秀人才离开医生队伍。我只能说:如果为了钱,就不要当医生,如果真正想救死扶伤,那就只能选择无怨无悔!”

  在微博里,章蓉娅还说了这样一段话:“当初进清华时,我学的并不是医学专业,出于对医学的热爱,我转系到了医学院。但现在,我心里很痛。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鼓励和肯定,否则我怕我坚持不下去……”

  ■行凶者必须受到严惩

  王浩的离去,使另一位医生尤其令人牵挂,她的名字叫徐文。2011年,北京同仁医院医生徐文被她救治过的患者王宝洺连砍21刀,直接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一年过去了,她还好吗?

  据记者了解,徐文目前还在康复中,情绪并没有得到平复,仍然无法正常工作。另据一位医疗法律从业者介绍,徐文被伤一案至今没有宣判。而王宝洺的实名博客直到2011年12月依然在更新博文。

  令人牵挂的还不只是徐文。2010年,山东大学齐鲁医院放疗科一名50岁的副主任医师被患者家属杀害,一名女护士被同一人连捅数刀。然而,搜索网络的结果显示,除了“女医生被开膛破肚”这样血淋淋的消息之外,对于凶犯周某到底得到了什么样的处罚,找不到一条相关报道。

  当记者向一位卫生部门的新闻发言人了解情况时,他无奈地告诉记者:“悲哀的是,从来没有一家非医学专业类的媒体向我询问过这个问题。他们只关注医生被砍、为什么被砍,而并不关心犯罪嫌疑人是否得到了惩戒,被害人的权益是否得到了维护,公平正义是否得到了伸张”。

  四川大学华西医院消化内镜中心主任胡兵告诉记者,如果得不到法律的保护,最让人担忧的则是,一部分医务人员可能会产生抵触情绪,无论是诊断还是治疗都更加保守。而医务人员不敢挑战疑难的结果将是:患者看病贵和看病难问题会越演越烈,医患双方的信任会进一步缺失。

  中国医师协会法律事务部主任邓利强认为,只有凶徒得以严惩,才会对产生这一闪念的人起到威慑作用,才能让我们的医生看到希望。如果医务人员被恶性事件反复刺激,最终可能会导致医学人才大量流失,那我们还能将健康和生命托付给谁? 

  ■总有一群人选择坚持

  事发后,有情绪激动的医生在微博里留言:也许只有全国的医生罢医一天,社会才会真正感到医生的价值。然而,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还是医生。有急诊医生说:“我们接诊的都是重病人,不能罢工呀。”内科医生说:“病房里躺着那么多病人,我们罢工了他们怎么办?”外科医生说:“那么多患者排队等着手术,一天也耽搁不得。ICU的医生更是说,我们的病人根本动不了,我们不能走。”

  北京协和医院急诊科副主任王仲说:“任何人都可以拿一个‘德’字要求医生,而我们自己也无形中将‘德’融入了血液里。非典我们也害怕,但我们不能躲避;地震我们也恐惧,但该上战场时却没有一人退缩。”

  “我还是会坚持行医。”王迁则略带苦涩地对记者说,“不提悬壶济世这样的崇高理想,我只说我真的喜欢这个职业;不提患者的治愈带给我道德上的满足,我只说医学本身深深吸引着我,我愿意为了它承担一定的风险。”

  一位北京协和医学院医学生告诉记者,他在实习中,经常会听到刚做父母的学长们抱怨:每天出门时宝宝还在睡觉,只能亲一下宝宝;晚上回家时宝宝已经睡着了,只能再亲一下宝宝。然而就是这么难,总有一群人选择了坚持。

  这位同学说,在临床上,最让他为难的就是去跟患者谈“钱”。明明医生用一种药真的是为患者好,但医保不报销、药费又太贵,每一次都要面对患者家属充满不信任的眼神。“有的时候我真想说,如果我有钱,我就替你们付了。如果医保能给患者多报销一点、药价能再便宜一点,如果医生只需要单纯地完成本职工作,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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